(一)啟動。


進去?不進去?

艾倫‧李在用破爛鐵絲網圍起來的廢棄停車場前猶疑不定,手上緊緊抓著那人給他的傳單和名片。停車場裡頭是幾輛拖車和大小帳篷,艷陽下,沒有一個人在拖車群外走動,看起來像死了一般寂靜。

那人叫他在外面等,說會託人帶他進去參觀,可艾倫‧李在那塊搖搖欲墜的木製告示牌下等了要十分鐘,還是靜悄悄的。這讓他感到不安,不禁開始考慮要回家去。他並不是害怕,只是下意識覺得這狀況詭異。

就算是大熱天好了,沒有一個人在外面也是很不尋常的景象吧!

就在他胡思亂想的同時,他的肩上被人拍了一拍。

驚了一跳,艾倫‧李回過頭來,看見一個美麗的女子正俏皮的看著他,眨眨眼。說女子美麗並不是精確的形容詞,她相貌並不驚人,唯一真正漂亮的或許只有那對狹長的鳳眼,但是就是有一種神秘的媚惑感。她穿著剪裁俐落的深紅色大衣,戴著同色手套,頭上也有一頂歪戴著的禮帽,右眼戴著單眼鏡片,手上掛著黑色手杖,就像是馬戲團應有的打扮。

「呃、請問妳是哪位?」

她笑著抿抿紅唇。「約翰沒和你說過嗎?艾倫‧李先生。我是魔幻馬戲團的團長,瑪斯奎恩唷。」

「摩里斯先生有提到會請別人來……可是我不知道……」

「竟然是團長?」她笑著接下去,那笑容中有著說不出的魅力。「沒關係,約翰是我們的團員呀,他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。而且現在這個時間,大家都在補眠準備晚上的表演呢,只有我比較有空。」

她戴著手套的纖長手指點點下顎,繼續說:「況且我也對他無論如何都要請來的客人很感興趣呢,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可愛的男生。」

艾倫‧李覺得自己一定臉紅了。被這個看起來絕對不超過三十歲的女人說可愛,還真是個滿奇怪的體驗。

「好啦,雖然不能好好招待你,但是還是到我們的中央帳篷去看看吧?應該還有位團員在做準備,可以和他聊聊。」瑪斯奎恩笑著,一面極其自然的挽起艾倫的手,走向最大的帳篷。


帳篷本身並沒有裝飾的很華麗。但是以黑紅作為底色,金銀為點綴的星空彩繪倒的確讓人眼睛一亮。尤其外頭用鮮藍色繡成的「魔幻馬戲團」五字更是耀眼,不知為何感覺比一旁的月亮星星還要奪目。


兩人走進帳篷。艾倫‧李首先看到的是簡單的木頭舞台,以及一排排的椅子。接著,才是那些穿著輕便的工作人員──多半是隨意的襯衫和長褲。但也有一個比較特別的人,團長正朝他招手。

「諾艾爾‧德古拉!」瑪斯奎恩柔軟的嗓音並不大,艾倫‧李幾乎可以確定那不過只相當於一位母親在哄孩子的聲音,但在遠處的金髮男子就是聽到了。他放下手邊的幾張紙以輕快而急匆匆的的步伐走來。

「怎麼了,瑪斯?」走近了些,艾倫‧李才看到名喚德古拉的男人有一雙如蛇般的明亮鮮綠眼珠。並且身穿鮮豔的不輸給那顏色的短外套,有不少五顏六色的布條從他身上各處露出來。

「這是艾倫‧李,是約翰的小客人喔,跟他介紹一下你在做什麼吧?」

「是嗎?」男人蒼白的臉上露出短暫的笑意。「你好,我是諾艾爾‧德古拉,『操縱師』。魔幻馬戲團的表演者之一,兼任舞台佈置。我的專長是這個──」

接著,艾倫‧李感覺自己好像被丟進了不可思議的世界一樣。

德古拉的話聲一落,他身上的各色布條彷彿自己有了生命一般的竄出頭,落到地上跳起扭扭舞來,慢慢飛升到空中。長約兩三公尺的鮮麗顏色飛舞到空中撞擊出像煞絢爛煙火的圖案,如同七彩噴泉般的流瀉下來──

然後,一如方才的突然,長布條轉瞬間便乖乖伏在地上,任由德古拉微笑著將它們收起。全部過程不到一分鐘。

艾倫‧李情不自禁的睜大了眼睛。「這是怎麼辦到的?」

瑪斯奎恩噗哧一笑,鳳眼閃爍覺得有趣的光芒:「唉呀,你以為這裡為什麼叫做魔幻馬戲團!當然是把世上所有怪異又不可能的東西、事情、人全都集合到這裡囉!」

「而且全都是真實的。」德古拉補充了一句。

「可是……我記得摩里斯先生擅長的不是魔術嗎?那怎麼能稱做真實的?」艾倫‧李忍不住問。

「是嗎?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嗎?」瑪斯奎恩微微皺了眉,旋即又笑了開來。「他用的魔術手法啊……和其他人,『很不一樣』。」特地加了重音,團長故作神祕的晃晃手指。

「他幾乎精通所有魔術手法,又能自創格局,再加上他的舞台魅力──不好意思,我是指在我們標榜恐怖之下的驚悚魅力,因此成為我們的常駐團員,號稱『妖靈』葛柏林。」德古拉詭異的微笑了下,右眉上紋的橘色六芒星輕微的閃動。

艾倫‧李這才注意到,這個操縱師,以及團長瑪斯奎恩,都有一種奇異的恐怖氣息,是讓人害怕到極點卻又躍躍欲試的想接近的那種!


「那麼,艾倫小弟。」德古拉蟒蛇般的綠眼亮閃閃的。「你今晚會來參觀我們的表演嗎?」

「啊……當然會的。」艾倫‧李不由自主的點頭。

「好的,這張票給你。」瑪斯奎恩不知從何變出一張和名片差不多大的票,交到他手中。票上只寫了「魔幻馬戲團」五字,和「九點開場」的潦草備註。「記得……憑票入場唷!」附贈一個完美的微笑。


如同夢遊般走出廢棄的停車場,艾倫‧李不禁回頭再看一眼。送他出去的團長奇妙的消失了,偌大的停車場內還是只有他原先看到的拖車和帳篷。他捏緊手中的票卡,朝遠處的自家公寓邁步出去……

也許他沒有料到,他在正常世界僅剩的短暫時間正開始倒‧數‧計‧時──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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